上一棒 @天命颍川
下一棒 @兰台公子
*高拱斗法胜利的宇宙,但是……
*有灵异元素,雷者误入
*张江陵黑化预警
*这篇文或许更适合中元节发
1.
天黑了。
不是夜幕降临,而是彻头彻尾的瞬间就黑了,甚至不留给白天一点苟延残喘的余地。六月里,却寒鸦纷鸣,干涸的声音在黑暗中偷生。不至于是六月飞雪,但诡谲的夜色里隐隐夹杂着怨鬼声嘶力竭的哭号。
高拱燃上灯,脱去了式样繁复的朝衫。
好累,果然还是只有床褟让人舒服。
“相爷,来用晚膳了!”厨房里的管事扯开了嗓门高声喊,连叫了几声都无人应答。高拱心下烦躁,双手掩住了自己的耳朵。
时间在变了形的宇宙里缓慢流淌……
闭目养神良久,高拱终于起来,轻轻踱出屋外,尽量不去惹动一干无关紧要的仆役。夜里行事,还是不要有人簇拥为好。
高拱单手挑起一只白灯笼,给夜色破了一条小口,供人通行。
他要去找张居正,准备把这只妖精接到自己府上。他究竟是没肯对张居正下狠手,二十余年生死之交,他不肯令他狼狈去位,仍给他留着少师的虚衔。高拱想,虽夺了他荣华,但至少还是要保他富贵。
晋党那帮子言官的利嘴已经弹劾走了一个冯保,把他发配到南京孝陵种菜。至于张居正……高拱暗暗止住了那群言官。
张府很快就到,管家游七急匆地赶出来:“高大人,主人一个多时辰前就出去了,您看…… 来府上坐坐如何?”
“不必了,多谢。”高拱眼光暗了此许,在灯笼的光里显得朦朦胧胧。
他忽而忆起散朝时,他急急去握张居正的手:“太岳,我不恨你,只是……”
张居正马上甩开他的手,神色淡漠得古怪。
2.
张居正原只是想出门散心。
可是当他走了几步后,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——双腿健步如飞,似是得了戴院长的神行之法。
他一时也厘不清个头绪,索性决定先回江陵老家一趟。
屋宇,车马,山川都飞速向他身后退去。他亲眼看见月亮从半空中跌下来,先跌到树梢头,再滑落地平线。他又亲眼看见太阳从地里蹿上来,把黑暗啃掉,夜幕在地上碎成了斑驳的影。
江陵城头坐着后算命先生,青衣长褂,手拈折扇。
张居正的脚步仿佛被地面吸附住,慢了下来,算命先生摇开折扇随口一说:“我看你郁结于心久矣,若需开解……”
张居正只在算命先生摊前立着,袍衫委地,身形俊拔,眉目如刀刻,修长美髯整齐垂于胸前。神色沉寂像晶莹一点太行山雪,眼尾澜澜如洞庭湖波。
“先生既是算尽了天命人心,为何不把自己也算进去?”张居正慢悠悠地问。
算命先生也不恼:“天理皆出本心。”
“却是颇得阳明先生心学精妙。”张居正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。
“次辅大人处理公务之余竟在穷心究理,果真志趣高雅。”算命先生只把折扇往手上一扣,“啪”的一声,乾坤尽收囊中。
张居正指着自己,一字一顿:“你认得我?”
算命先生呵呵笑道:“天下谁人我不认得?何况大人还是天下皆知的江陵相公。”
“放肆!”张居正玉指按在桌上,“我且问你卖枣子的李四,打鱼的赵五,高老庄的高六都是谁?”
“净与我东拉西扯说些有的没的,”算命先生用扇柄敲着桌面,声声清脆,“莫不是那李石麓,赵大洲,高肃卿?”
张居正心中已经了然,便道:“正是,不过先生说我郁结于心久矣,作何解法?”
算命先生挽起衣袖,屏息凝神,手拈一支朱笔,笔尖触纸,手腕的抬起压下间。墨汁点染成花:“若要士立心上,须得撇捺独行。”
张居正捞起墨迹未干的纸,摇头道:“与我细说?”
算命先生笑而不语。
“青天红日之下,是何等天机不可泄漏?”张居正颇有兴致地瞧着算命先生。
算命先生坐到竹椅上,不慌不忙地吟道:“金元宝,玉带钩,银巷子里数春秋。”
张居正嗤笑:“看透了天机,还在意这点钱财,凡夫俗子。”说着拍了一把碎银到算命先生桌上。算命先生心满意足地把银子拢到了面前,塞进桌肚里。
“大人怎么可能看不懂这点浅显文字?”
张居正心下暗笑,这人跟成了精一般,欺瞒不得。
“便依我三件事,”算命先生掰着指头继续说,“一更鸠占鹊巢,二更引狼入室,三更百鬼夜行,其余的我自有定夺。”
“我今日算是找对了人,”张居正说罢,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3.
高拱下朝回家,天还未黑。
家中正端坐着一位不速之客,面容俊美,神色淡漠,身着一件青色便服,双手安安静静地叠在袖子里。是张居正。
张居正见到高拱,立即一掀衣摆,跪地不起。
高拱忙迎上去,怜惜地揽住他的腰,张居正顺势把头埋高拱怀里。
高拱无措:“这又是在演哪一出?”
张居正闻言抬头,离散的眼光疏疏落落地停在高拱脸上,口里嗫嚅:“肃卿,我对不住你……”
高拱看着眼前这人分明一脸楚楚可怜,不由得把他楼得更紧:“起来吧,你哪里对不住我,几日不见,太岳莫把我当外人。”
张居正身子轻轻抽动了一下,高拱用力把他抱起来。
张居正没再反抗,站好后,眼睑微垂,往后略退了两步。
当真很俏,像刚刚沐浴了暖雨的迎春花,明净可爱,而内里生着那一把笔挺脊梁,潇潇而立,则像一杆翠竹,天生傲骨。
高拱看得出神,直到张居正轻咳了两声,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,收回目光,默默扫向别处:“太岳,陪我去书斋如何?”
“书斋?”张居正挑眉,终于恢复了平日的锐利锋芒,“肃卿你是想让被你亲自赶出内阁的人帮你处理公务,还是想把当朝少师当书童使?”
“抱歉,哪样我都不肯。”张居正拱手施礼,果真谦谦君子。
高拱扯起嘴角:“好,好,我说不过你,你爱如何便如何吧。”
张居正站在窗宇落下的阴影里笑,高拱望了他一眼,然后快步去了书斋。张居正舒展眉眼,倚着窗台,长吁了一口气。
太阳已经从空中滚了下来,坠入地平线,方才还簇拥在屋里的光都被一缕一缕抽走,剩下的是一片柔软的暗色真空,只有昏黄的晕圈颤巍巍地笼在窗外。时间不早了,张居正咬紧牙关,往高拱卧房走去。
他在高拱卧房里站着,很久很久,夜色渐渐沉了。
“咚——”一声浑重的钟声,在空洞的夜里回响。
张居正闭目,脱下外袍躺在高拱榻上,一更了,他还在等……
“咚……咚…… ”两声,二更了。
高拱怡好和着钟声推门而入,却看见美人高卧榻上,露出修长锁骨,长髯流泻,随意铺在胸前,高拱看得口干舌燥,急急扑上去。
他双手勾着张居正的腰,狠狠掐了一把,再伏在他脖颈间用力吻,如玉般的体肤上留下鲜艳的梅印。
张居正吃痛,低声呻吟:“肃卿你轻些,这儿官袍遮不住…… ”
高拱用手轻轻摩挲那道红痕,张居正笑得旖旎,慢启眼波,又似梦呓般唤道:“肃卿…… ”夜色温柔地封缄了所有恩怨。
另一边是江陵城头,厚重的夜幕层层压下来,只有一处被惨白的月牙撕破。算命先生笔走龙蛇写下两道符纸,往虚空处一拍。
——消失了,月牙往下掉了一点。
他拿出一只装着腐烂蛇皮的瓶,一舀井水,一舀河水,两滴山泉,三滴雨水,悉数盛在里面,再往瓶里呼气,温热的气息即刻升腾而出,凝成一股象牙白的灵流,他用手指接住,再向京城的方向点去。
“咚——咚——咚——”江陵的钟与京城的钟和鸣了三声。
“好了……”算命先生轻笑着,用毛皮盖住了那只瓶子。
三更,张居正发现怀里人的躯体渐渐凉下去,他把手凑去试高拱的鼻息,鼻息越来越轻,飘散在空气里,生命也散成了尘埃,张居正吻住了高拱的额头:“肃卿,这次是真的对不住你……”
但是有些事情,以前我们共同的事情,还是我一人来做为好。
哪只翻云覆雨手是不沾血的啊。
4.
隆庆六年,高拱卒于任上,死因不明。
张居正代其为首辅,总理所有国务。
———完———
by佐仓鱼子酱
另:文中戴院长指水浒传中神行太保戴宗。
算命先生的话是一个简单的文字游戏“若要士立心上,须得撇捺独行”,士立心上即为“志”,撇捺独行即为“人”,大概就是说要得志,需要一人独行。
众所周知太岳装的越可怜大招就越狠(
作者才是真的对不住高肃卿……
真的好ooc